养老院小社会:痴呆老人，金字塔底层

　　下午一点半，坐着轮椅的老人们准时被推到活动室，原本寂静的空气中穿插着“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，哎呦。”推到这里，有些老人就糊涂了，推着轮子，径直往门外走。结果，他们开局不利，被护士挡住了去路。一番ji端拉扯后，大部分老人被推回到原来的位置，坐到了头像镜头下的背景板上。

　　这是我diyi次参加养老院的集体活动，也是我diyi次看到养老院日常生活背后的“花絮”。群体的作用催生了“养老院”这种独特的行为规范，这是一个封闭的环境，也划分了每个人的等级地位。在养老院统一照料管理下，老年人的个体需求往往不得不屈服于集体利益。

　　在各种利益的斗争下，如何zhenzheng尊重老人的需求，为老人提供个性化的居家，可能是比增加抽象的养老机构数据更值得关注和思考的问题。

　　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·布迪厄指出，资本是特定社会领域的有效资源，包括经济资本、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。养老院作为一个与外界社会相对隔绝的领域，会受到心理状态、身体机能等身体资本的影响。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，不同层次的老年人待遇也不尽相同。

　　痴呆老人往往需要护士投入zui大的精力去照顾，却只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。正常的人际交往和群体活动缺失。他们被视为“养老院”中的“婴儿”，要么被其他老人忽视或拒绝，要么被保育员“哄”或“吓”着完成工作。毫无疑问，痴呆老人处于等级金字塔的zui底层。那个精神错乱的老人正在和洋娃娃说话。

　　那个一度精神错乱的老人走进覃和的房间，拿走了她的面巾。经过其他老人的提醒，覃和才发现它被偷了，然后她养成了出门上锁的习惯。“平时和他们见面不需要说太多，但是我这么说的时候不知道。你不能责怪他。人们只是认为这是他们自己的事，”覃和无可奈何地说。“如果你住在这里，你bixu习惯于看到所有人，拥有所有人。”

　　杨玉珍是老年痴呆症患者。平日里，她总是偷偷把馒头藏在手提袋里，抱着包在楼道里闲逛。护士总是取笑杨玉珍，问她:“包里是什么？给我们点吃的。”她骗她说她丈夫在外面找了新情人，杨玉珍气得破口大骂。

　　此外，老人的自理能力也是评分的标准之一。“就像三楼的自理老人，如果有人让我们帮他洗澡，别人会说‘哦，为什么要有人洗澡？你为什么不呆在五楼？“你不能住在我们的三楼，””三楼和五楼的副班长冯小青解释说，“这是环境的气氛造成的结果。那些老人在讨论的时候就有这种氛围。"

　　如果一个老人心智健全，能够独自行走，那么他可以算是养老院的“中上层人士”。在此基础上，拥有更高的知识、文化和经济收入，也能让老年人脱颖而出。

　　退休教授周青和参加革命的陶美娟，退休金都过万，经常被其他老人津津乐道。他们甚至是许多护理人员羡慕的对象。

　　周青研究《金瓶梅》38年，出版了11本书。护士们习惯称他为“伟大的作家”。当我们diyi次来到他的房间时，社会工作部主任邹指着他桌上的《金瓶梅研究文集》自豪地说:“现在这些书要卖到一千多块钱了。”罗玉兰觉得她和周青可以在一起交谈。“我喜欢文学，所以可以和老周聊聊。如果文化水平不在一个层次上，有时候就像对牛弹琴。”

　　罗玉兰和周青是老乡。热心市民罗玉兰经常参加罗源大大小小的活动。在安排春节节目时，她打算请周青写一段相声，这花了很长时间。自称对相声一窍不通的周青，终于应该下来投入相声一个月了。作为一名新闻专业的学生，他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深入群众。“从调查、采访到调研，不采访是没办法拿到这么多素材的。相声书中的‘钱叔叔’是真实存在的，原型是埃里克。他一开始很难留在养老院里，处处碰壁。后来他找到民政局，把他介绍到了这里。”面对大家的称赞，周青谦虚地称自己“写的东西不是驴也不是马”，但用他的话说，他对这种新鲜的体验相当满意。

　　作为合唱团的指挥，陶美娟经常代表养老院老人发言，是各种活动的积ji分子。每周二、四上午，她带领十几位老人进行合唱活动。老人们分成两排，陶美娟站在zui前面，既负责指挥，又负责yinling。七八十岁的人五音不全，声音嘶哑很正常，但大家都不在乎。重要的是大家可以聚在一起，在这里找到归属感。“大家对我的热情主要是因为唱歌，唱歌把大家连在了一起。”陶美娟觉得自己唱歌水平不高，但是很有激情。“希望大家唱歌的时候可以忘记其他的事情。让他们开心的是，唱歌让我们走到了一起。我们很单纯。”

　　当你走进她的房间，你能明显感受到她对生活的热爱。一排绿叶植物整齐地排列在窗前，书柜里摆满了从江西老家带来的旧书，客厅四分之一的墙上挂着毛笔字。平日里，陶美娟的房间总是住满了客人。我们采访她时，徐向东夫妇路过她家门口，陶美娟主动向他们问好。徐向东真诚地说:“我不是因为你在接受采访才进来打扰你的，因为你备受尊敬。”

　　在哈尔滨住了大半辈子的谢，在三千多公里的路程后，晚年带着儿子来到深圳。她认为这将是老年人的度假胜地。而南北生活的差异，让人更在意的是不适而不是宜人的气候，尤其是在“民以食为天”的“吃”上。

　　谢回忆起养老院时在东北的生活，那里吃饭是按餐收费的。老年人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吃一日三餐和在食堂吃什么。“早上是一个烧饼，一碗豆腐脑，两个菜，都不一样。总共才几块钱。我早上就吃这些。”福寿园实行月付制。每个老人每月固定收到1000元伙食费，由厨房制作，然后送到老人的房间。“一直照顾南方的人没有一个炒菜的，都是带汤的，我们不习惯。”由于胃的消化功能较差，一旦食物中有“浮油”，谢就容易腹泻。她不止一次向护理人员和医院反映，要求厨师单独下厨，满足不同老人的饮食需求，却迟迟得不到回应。

　　当谢正在为“吃”发愁时，楼下的马国强正在为“住”发愁。为了给新入住的老人提供更多的房间，养老院决定把原来住在两层的老人搬到同一层。当我来到马国强的新房间时，他正坐在轮椅上看着护士帮他收拾床单和被褥。房间里的新床配有可伸缩的防摔挡板。但对于瘫痪的马国强来说，需要费力拉起的挡板妨碍了他，于是他让护士先把旧床搬下来，再整理。“谁有时间做，别人就得铺床。”护士忙着收拾东西，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。

　　养老院无小事。衣食住行是每个老人在医院生活中zui基本zui重要的内容。经历和性格特征无形中形成了老年人独特的生活习惯，但在规范化、集约化的管理下，老年人的个性化需求往往难以得到满足。

　　除了正常的管理，疫情的反复也让养老院管理者的神经更加紧张。1月7日，深圳新增本地确诊病例，实行“养老院”。住院不允许家属探视，老人除特殊情况不允许外出。家属探视时，只能隔着十几米外的围栏向他们挥手问好。赵说曾孙来看她时，她远远地叫了一声“奶奶，奶奶”，看不清也听不清。

　　春节临近，医院政策变得灵活。老人可以“求医”为由外出与家人团聚。“其实他们去不去看病，我们都不在乎。只要老人填写的理由是就医，我们就签字”，护理部徐主任私下跟我们说。同时，家属探视的隔离距离缩短到了一米，甚至有的家属自带随身燃气和砂锅，在养老院门口和老人一起吃火锅。